父母双全的孤儿
在看除夕的月亮
那看不见的月亮
将漫出窗框
溢入现实里
她的发梢将迎风而舞
在空旷的寒夜中
她的泪珠将四处播撒
进无人街道深处
多少次她梦见
在月光下舞蹈
多少次她轻声
在星夜里歌唱
明天她将没有拘束
终于能自由自在
总算能彻夜歌舞
可她以往的美梦啊
却成了将缠绕一生的梦魇
睡了又醒 醒了又睡
记忆的小舟
一头在无际梦海漂流
一头还搁浅在现实的小河
那条即将枯干的小河
那条小河
曾是一条大江
波涛汹涌 咆哮如雷
吞噬往来一切生灵
多少人为修建大桥死去
如今江河终于干涸
墨绿的藤蔓缠紧
曾经雄伟的拱门
前朝青灰的砖石
封存起被遗忘的时间
凝固的夜空 凝结在点点星星上
凝住了 多久的
闪烁不定桥下人脸
那些脸，那些
被放逐 被侮辱 被排斥
人们的脸
愁眉 惨笑 悲哀
在桥下火焰里
熊熊燃烧
像父母眼中的火焰
火焰从窗户冒出去
烧红半片天空
也掩盖不住那扇窗户后
汽油般刺鼻的真相
多少日落 多少日升
她的躯体在时间中老去
她的灵魂在永恒里死去
沉没在沉默中
越沉越深
光线渐渐逝去
拥抱她熟悉的黑暗和虚无
午夜的钟声在夜空中泛起波浪
一朵朵赤红的焰火在远方爆炸
桥下的人们纷纷回首
他们美丽的 丑陋的 脸在火光里闪烁
她从梦里坐起来
眼中的水纹里
冒出来炸裂开
星空中滚烫的焰火
像是那天，那一朵花
浓妆艳抹 花枝招展
恐惧 注视 指点 仇恨
讥讽 狠毒 恶语 怒骂
那人却不为所动
从最硬实的坚石深处
长出最无畏无惧的花
她终于鼓起勇气
新年前褪去
旧的自己
穿上新衣
站在镜子前
一根嫩芽悄悄破土
轻轻地，轻轻地
她开始旋转
旋转着秒针 分针 时针
失声痛哭的母亲
怒发冲冠的父亲
旋转着，旋转着
她收拾好背囊
明早就要出发
旋转着，旋转着
太阳又落下山
太阳又将升起
明天的太阳将渗入她的骨肉
她的发丝将在朝阳下燃烧
她的泪珠将在马路上蒸发
她的梦魇终于成了现实
可那根嫩芽已破土而出
桥下安睡人们指缝间
偷偷从他们梦中溜出
千千万万根稚嫩的绿苗
终将绽开火红的花
结成粗壮的藤
铭刻于石砖
印痕于拱门
直到桥下江水再度奔流
桥下年迈的老人和他美丽的丈夫
看微波渐渐浮起
看她小船驶入眼帘
看她轻轻靠停岸边
她带着月亮的记忆
她来到太阳的时间
离开她月光下歌唱的旧梦
来到她阳光中舞蹈的未来
新年的朝阳荡漾
她呼吸的空气中
三人拥抱的温暖
阳光弥漫的气味
新年的早晨
桥下被放逐的人们
迎接又一位
父母双全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