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不见的钢丝上跋涉,脚下是万丈深渊;我坐在窗框上,晚风吹拂我的长发;我站在铁塔的顶端,我的衣裙泛起层层波浪;我在马戏团的空中荡漾,穿过一团又一团光线的迷雾:在这种时刻,我不再去注意峡谷的美景,城中村一块块灰泥堆叠而成的建筑,多年前曾梦想攀登这座铁塔的那个人,或是观众席上的人影。不安的灵魂找寻不到她的归宿,只有在一次次幻想的表演中才能获得一点点安稳的满足。可音乐逝去,太阳又一次升起后,那不安,那吞噬一切的空虚再次到来,正当观众席上的模糊人脸变得又一次清晰起来。她站在圆形的舞台上,原来四周都是没完没了的眼睛;眼睛的大军包围了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身体被看的一干二净,连她的灵魂也被一同包围住了。她的灵魂驱动身体左突右撞,可就是不得突围。她于是闭上双眼,双臂长出了蓝色的鸟羽;一扑楞,她窜上天,穿透了马戏团大棚的顶。灯光渐渐逝去,熟知的黑夜像一条棉被,紧紧裹住颤抖的灵魂。她咬紧牙关,奋力向黑夜深处突入。古老的灰雾笼罩住那只鹰;那是古老的记忆。她看见我生命中那些我本以为我早已遗忘,可原来还不休不饶,徘徊在记忆海洋深处的,那一段段恐怖的记忆。她受够了,挥起大刀,一刀一刀斩劈那些无形的灰雾。她想起在某时某地,也有一个骑士奋力对战凶恶的风车;在某国某城,也有一个官僚不休不止地寻找心灵城堡的入口;在东方某座破败的花园里,也有一位少女住进了她的幻想里,绝不放弃没有希望的爱情。原来解放了人类最可贵也最悲哀的天性的人,并不只是她一个。每一段记忆里的人奋斗着非理性的理想,那不会成功的理想。他们前仆后继,向虚幻的理想进军,踏上无处不是死亡的长征。我想,她的长征是向着哪里呢?是她的家乡吗?那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孩子啊,你脑海中的家乡,早已在时间的冲洗中丧失了原本的形状了。我能够说什么呢?祝你好运。